叔叔按了一下我的手说:“你每次给我写信,署名前的姪字都像这个,用女字边,现在报上说,北京的语言学家有了新规定,写竖人边。”
“那我下次一定改写竖人边。”我立即响应,却又提了一个问题:“颜真卿祭侄,他侄儿比他先死吗?”
叔叔说:“这事我倒不知道。也可能是别人的祭侄文稿,请他书写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似乎觉得一对当代叔侄在这样猜测着一对唐代叔侄,有点好玩。
他扪了一下嘴,双手已经打开了帖子。
分明他惊慌失措地屏住了气,没有了声音,我能见到他捧帖的手在微微颤动。
我连忙伸头去看,也大惊失色。眼前出现的完全不是我平日见过的那种字帖,而是满篇烟云,黑雾森森,潦草恣肆,时断时续,涂涂抹抹,极不规整。我疑惑地转脸看叔叔,满眼是疑问:这也算好字么?
叔叔根本没有理我,只是伸手招呼那位老年营业员过来,再问一次:“多少?”
“九元。”
“我买下了,包一下。”
九元区区之数,在当时,无论对叔叔而言还是对这家旧书店而言,都是一笔不小的交易。叔叔步出店门时神色凝重。我知道,那本字帖他将自己收藏,不会给我。